後記:寫解嚴三十年後的年輕世代,給FT中文網

劉致昕
4 min readJun 4,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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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前交的稿,落在這個時間點文章上線了:
拿掉“愛國教育”的台灣年輕世代

第一次寫FT中文網,有點開心也步步驚心。也因為題目是解嚴三十年之後的年輕世代,自己如果真有任何條件寫這篇,大概只因為是1987出生這件事了。還好,目前在熱門排行上還贏「 特朗普宣布美國退出巴黎氣候協定」。

第一次面對中國讀者,第一次寫解嚴,寫下去之後,發現最難的是發現自己。

抱佛腳的讀了一些書,在上一代的嘴巴之外、在媒體一年一度的報導之外,想認識解嚴前的台灣。覺得羞恥。以現在所在的柏林為例,我不是應該在國小國中就被學校帶去解嚴博物館好好瞭解,然後在課堂上面討論,接著去做家中的口述歷史,接著去景美人權園區好好地瞭解了那一段出生前的台灣歷史嗎?

窘迫到跟編輯說我真的好像不適合,而且其他系列文章都是大大咖寫的,怕我撐不住。

謝謝書華相信並一路給方向,預計兩三千字的文章於是就長成了兩倍,給你添麻煩了。

很謝謝受訪的有傑導演、AFI,在第一線的他們,給了他們的個人故事,也給了他們的個人選擇,還給了對未來他們心底的線。光是兩位給出的字、以及他們從生命經驗出發的完整思考,就足以各自成篇從青年參政、從文化產業切入這三十年的變化。覺得有幸,能夠聽見。

第一版文字於是躲得很後面,讓兩位好好地被看見,讓兩位看見的事情被更多人看見。結果在午營咖啡的核稿人們跟書華的夾攻之下,好像自己也該表態,於是展開自己採訪自己的過程。

爸爸是所謂的本省人家族,但讀了軍校,小時候在眷村長大,左邊鄰居是原住民一家、白天跟保母(本省媽媽)一起生活,外省老兵的爺爺教我寫毛筆字。

長大,讀有二二八彈孔的雄中,做了左營眷村跟周遭經濟生活圈族群交會帶的口述歷史,發現日本建軍港、國民政府接收、美軍駐台等痕跡,但是,是外來者改變了這聚落,還是這聚落一次又一次接收了外來者?經濟搭的橋、政治蓋的牆、歷史的沒有邏輯,都落在這塊土地。從沒升起的,是這裡的人問或想,自己是誰。

長更大,到FT當助理記者,帶著美國來的老闆見證馬英九時代兩岸的光明正大跟檯面下,也從美國老闆問的問題,重新看待了台灣的過去跟未來,或許還有自己。

這三十年台灣發生的事情、長大的人,之於台灣,甚至兩岸三地的未來,會是什麼?這是接下來想問下去的問題、應該問的問題,包括我們高舉的認同是傳統的國族主義,還是價值?我們要為什麼而堅持或而戰?解嚴之後我們真的有努力的去找這些答案嗎?還是解嚴之後我們還在對抗過去?過去被放著、未來被放著,我們拿著什麼?

但文章已經六千字了且也已經寫三天了…

硬著頭皮打腫臉的寫這個題目最大的獲得是發現自己實在太弱太窘了,因為從小接收到關於政治、關於認同,是敏感的問題,而對於台灣的公共討論以及中國的公共討論,也都沒有足夠的信心認為這是一件可以拿出來平心靜氣談論的事,於是,套句有傑導演的話,心裡面好像也有做小警總、很孬,可能怕審查、可能怕冒犯台灣讀者,於是什麼關於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說,當然,一直以來是記者的身份,也覺得自己不該太前面。

但這一題是要講解嚴後三十年的青年世代,就1987出生的這個事實來說,沒有逃避的理由。該好好逼自己給出答案,並想想答案背後的成因,以及未來的追求。

其實也不過就是這樣。最差就是第一篇FT中文網也成了最後一篇,或者被某個網友貼上什麼標籤,然後在什麼地方被抹上顏色。就,好像也不會怎麼樣。(最慘的真正災情可能是被書華封鎖,顯示為有認真評估過)

覺得自己超沒用的,但就像某個中國讀者回應有傑導演的話說,不過拍電影嘛,中國不能拍,去別的地方拍啊。

但不同意另一個讀者說的,可憐的灣灣,經濟都爛成這樣了還在想這些。我們這些可憐的1987年之後的灣灣,打從進社會來經濟就是這樣了,所以得失心好像沒那麼重,可活就好,只是要不留餘力的努力,不要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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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致昕

寫字工。google 的話會看見很多重要跟不重要的東西。#商業周刊 #報導者 #端傳媒 #g0v News